临近立冬，北方地区的供暖季即将大范围开启。我国最北部的黑龙江、吉林、内蒙古的多个市县，已率先在10月20日之前实现开栓供热。
然而，由于能源市场的变化，一些新的问题也在显现。近日，记者走访了解到，在长春市农安县、公主岭市多个乡镇取暖费普遍上涨，农安县部分乡镇由去年的27~30元／m涨至45／m；公主岭市甚至有小区涨到了65元／m。
一方面，居民们难以接受，认为取暖费收费标准应依据相关程序由价格主管部门制定，而不该由供热企业私自涨价。另一方面，供热企业则大倒苦水，称乡镇供暖能耗原本就比城市要高，今年煤价相较往年涨了3~5倍，成本缺口增大，实在难以为继，涨价也经过了政府的默许。
经过连日拉锯，10月27日，农安县政府发布紧急通知，各乡镇居民住宅供热价格按建筑面积每平米不超过35元，供热企业承担5元，县政府应急补贴5元；各乡镇将最终协商确认价格向县发改局报备，同时县市场监管局做好价格监督检查工作。然而，保供压力仍在持续。
取暖费上涨
有小区涨幅近翻倍
由长春市市中心向西北行进约30公里，便是农安县烧锅镇，该镇因辖区内曾有酒厂名为 “烧锅”而得名。该镇主街道为东盛路，多数小区沿该路两旁建设。
在每个小区门口以及每栋居民楼下，都张贴着一纸通知，“尊敬的各位业主您好：由于煤炭价格上涨，可心居的物业所收取暖费按以前标准难以维持。经与相关部门沟通后，收费标准上调为取暖费住宅楼45元／m，商网50元／m，车库48元／m。”
通知还称，已缴费的业主需在11月10日前补齐取暖费差额，未按时补齐取暖费差额的，供热公司不予开拴供热。已开栓的住户，不补缴热费的关栓。落款为农安县可心居物业服务有限公司，日期为2021年10月25日。
▲涨价通知
多位居民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在该通知下发之前，他们已经按照先前的标准缴纳了整个取暖期的取暖费。记者在9月23日物业公司的通知上看到，采暖收费标准为住宅27元／m，商网34元／m，车库31元／m。
“一下子涨了十七八块，这谁受得了？”“现在煤炭涨了问我们要钱了，以前煤炭价格低的时候，怎么没给我们返钱啊？”……在隆雨花园小区门口，居民们围着通知议论纷纷。还有居民称，早在今年六七月份，就有居民缴纳了采暖费，“这钱收了他们不提前买煤储煤，干啥去了。”
烧锅镇居民认为，自己已经按照先前的通知缴纳了全部取暖费，相当于与供热公司缔结了合约，“按照合约，无论供热公司亏损与否，都应由他们自己承担。”也有居民表示，煤价高企可以理解，但是涨价太多无法接受。
记者注意到，烧锅镇居民们的遭遇并非个例。据当地媒体报道，农安县伏龙泉镇、靠山镇、新农乡、哈拉海镇、万金塔等地小区，采暖费收费标准均涨至45元／m，商网50元／m。公主岭市黑林子镇一小区甚至由原来的35元／m涨至65元／m。
伏龙泉镇大地花园小区居民王女士称：“物业直接在小区内贴的通知，只给业主一周的时间交齐，没有跟业主有任何沟通，过了交付日期的还要5%滞纳金。小区内没有缴纳20%供暖费（基础供暖费）的，给业主家里停水一周。”该小区物业工作人员则称，今年供暖费上涨是因煤炭价格上涨，供暖费涨价是经相关部门批准的。
据了解，根据《吉林省城市供热条例》第四章第25条规定，热价及与供热有关的各类收费标准均应当根据价格管理权限，依据社会平均成本和市场供求状况以及社会承受能力，由价格主管部门确定。价格主管部门在确定和调整价格时，应当开展价格、成本调查，举行听证会，听取消费者、经营者和供热主管部门等有关方面的意见。
▲烧锅镇热力公司
供暖公司
煤炭涨价，取暖费涨了仍亏损
10月26日、27日，烧锅镇居民先后到镇政府讨要说法。“政府的说法是，这是企业经营行为，他们无权干涉，只能从中监管和协调。”居民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“但是物业公司又说，今年的采暖费都到了政府的账户上，买煤是政府在负责。”
可心居物业公司负责供暖的经理侯某证实了居民的说法，“我们收取暖费的时候煤炭在陆续涨价，我们给政府打了个报告，当时煤价在1000元／吨左右，预计资金缺口540万元，这个时候资金被政府监管了。我们收费交给他们，他们来负责进煤，这个确实也是保民生的事儿。”
对于物业是否属于私自涨价？侯某的回答是否定的。对涨价和哪个部门沟通过，是否经过政府同意？侯某称：“这个我说不清楚。”
侯某告诉记者，今年供暖最大的问题在于煤炭涨价，“从‘五一’就开始涨，从600元／吨，到800／吨、900／吨、1000／吨、1400元／吨，我去年在鄂尔多斯买的煤现在涨到了1800元／吨。”
“而且现在不是有钱就能买着煤，现在整个东北三省特别是吉林省的省市相关领导都上外边找煤去了，咱们镇政府派人上内蒙古、黑龙江买煤，有的订上了、有的没订上。现在是县政府统一进煤。”侯某说。
侯某今年67岁，有着多年供暖经营经验，在可心居物业公司工作近十年。他介绍，烧锅镇一共13个居民小区，全部由可心居物业负责供暖，“今年我们的供热总面积是73.5万m，交费的有32万m，交基础热费的16万m，剩下25万m（的住户）就不理你了。”
▲可心居物业公司经理侯某称，乡镇小区较为分散，难以形成城市的“温室效应”
侯某介绍，相较于城市集中供暖，乡镇地区的小区较为分散，且入住率低，“无法形成城市的温室效应，西北风一过热量就带走了。而且乡镇居民小区施工质量较差，门窗漏风，管道都没保温，质量较为劣质。这就造成了乡镇集中供暖能耗比城市高出一部分，我们相较于长春市区耗煤量多出30%，但是取暖费还是参照的城市收费标准。”
侯某给记者算了一笔经济账，“我们这边小区一个取暖季供热每平米耗煤量在40公斤左右，按照目前煤价1530元／吨来算，就是61.2元／m，按照原先的价格，我们每平米亏了34元，即使提到45元／m，其实我们亏损还是很严重，况且加上人工费、设备折旧费，作为一个乡镇民营企业，很难维持下去。”
哈拉海镇海森物业公司负责人赵某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也称：“今年煤价大幅上涨，高卡煤达到了2000多元／吨，低卡煤1000多元／吨，而去年才400多元／吨，并且乡镇供暖不像县里供暖财政有补贴。”
赵某说，城镇供暖面积都小，一般都是几万平米，而供暖面积越小，物业越赔钱。“就是按45元／m收取，物业还要赔10元／m，海森物业供暖面积是2万多平米，就得赔20多万。”
赵某还称，此价格是政府询查后，请市里专家根据供暖面积、煤、人工等费用加在一起进行评估后定的，“成本价是46元／m，农安所有乡镇取暖都按45元／m收取，但没有文件。而且此事政府已参与，不允许物业私自收取取暖费，怕收太高，怕弃管。”
紧急措施
县政府下发通知，明确指导价补贴价
记者采访期间，烧锅镇各小区已于10月20日开栓供暖，居民们仍在踌躇着要不要补缴取暖费。侯某透露，烧锅镇一个采暖季煤炭需求量在1.2万吨左右，眼下公司储煤量有近3000吨，“不冷的话能供应到11月末。”
烧锅镇政府党委书记张子明告诉记者，今年由于煤炭价格高企，“热力公司经过测算，涨价至45元／m还不能够到他的盈亏标准，我们政府也在积极地协调，做好民生保障工作。”
张子明称：“取暖费确实在政府的账户上。正常是供热公司买煤，但今年他们一直没买，后来我们发现这个问题，担心买煤钱不够，他再把这个钱花到其他地方去，就将资金进行了监管。我们把资金交到县里赶紧买煤，怕再涨价，现在煤价一天一个价。”
“我们也派人去鄂尔多斯、黑龙江买煤，小煤矿都黄了，大煤矿觉得咱们需求量小（几千来吨），根本就不理你。”张子明说。
农安县住建局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，针对取暖季供暖问题，农安县政府多次召开紧急会议，“然后明确了一个指导价格，出台了相关规范文件。针对供煤紧张形成价格倒挂产生这个后果的行为，要求各乡镇政府加强监管，对这个价格做了一些具体的举措。”
该负责人还称，政府一系列动作主要是为了稳定市场和价格，“别让老百姓冻着。还能让企业保供，让企业不能因为这个事儿撂挑子。但是挣钱也得有个限度，按照合理的规矩去挣。”
▲农安县政府发布紧急通知
10月27日，针对居民反映的采暖费大幅上涨问题，农安县政府下发紧急通知。通知称，因当前煤炭价格迅速上涨，导致乡镇供暖成本急剧增加，价格主管部门初步测算供热价格约每平米45元。
通知称，鉴于各乡镇与供热企业及居民代表对供热价格争议较大，群众反映强烈。为降低乡镇供热单位成本压力，保障今冬供暖标准，切实减轻居民和企事业单位负担，根据《农安县城市供热管理办法》，县政府决定对各乡镇（农安镇、合隆镇）供热价格进行统一规范指导。
通知显示，各乡镇居民住宅供热价格按建筑面积每平米不超过35元，供热企业承担5元，县政府应急补贴5元；各乡镇将最终协商确认价格向县发改局报备，同时县市场监管局做好价格监督检查工作。
记者致电农安县发改委相关负责人，询问取暖费涨价一事，该负责人称自己忙，有事请找宣传部。
▲居民在室内窗户上粘贴胶带用于防风保暖
记者注意到，煤炭紧缺成为时下供暖季主要难题。吉林省松原市供热公司总经理郑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，现在煤炭的货源非常困难。“往年这时候都煤堆封垛了，都已经储满了。现在是有内蒙古的、有黑龙江的，见煤就得‘抢’，有钱也买不着煤。都派人出去在矿上蹲着，派人看着运煤。”
据央视财经报道，郑帆称，煤价现在按市场价格应该比去年翻倍。该公司耗煤80万吨，按今年的煤价就接近9亿元，但是收暖气费就收5亿元，买煤上就亏4亿元。“亏着也得保，必须保证百姓供暖。”
数据显示，吉林省全省城镇供热面积为8.17亿平米，对煤炭需求量较大。而吉林煤炭来源主要在省外，因此受供应紧张影响较为明显。
吉林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城市建设处处长甘茂东接受采访时称，“目前我们已经储备了517万吨锅炉供热煤炭，但跟正常年份相比，储备低于同期20个百分点。”
从全国来看，2020年，全国城市集中供热面积已达到98.82亿平米，东北三省占28.30亿平米，供热需求呈逐年增长态势，能源需求量大。目前，在多方努力下，各地区均加强了对供热企业煤炭储备情况的日常调度，煤炭供应的缺口正在减小。
甘茂东介绍，吉林锅炉供热用煤硬缺口由9月底的500万吨，现在减少到420万吨，逐步在增加煤炭供应，逐步在缓解。“各地政府也建立了应急储备，保证能源的供应，不断供，让老百姓温暖过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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